文/杨盛禄

大梦客 摄

老同学春泽君为父母官时，在老家进村入口处兴建了一座公园。公园呈倒三角形，面积不大，但却是当时全区第一个乡镇公园。土建即将完成时，我正好得空回老家，春泽君则已为公园主题雕塑赶赴厦门了。电话里，我们有过一番交流，一致意见是以雁为题。老家赤溪与雁有缘，大雁所乐之处，足见故土生态之美；人雁和谐共处，可见故乡民风之朴。

俞明寿 摄   

发小绍浩君青年才俊，供职于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，业精技纯，为人朴实，处事低调，待人热诚，早已是全国知名的青年雕塑家，厦门环岛路马拉松群雕、关音山999匹奔马组雕和翔安隧道壁雕皆出自他的神来之手。老家建公园立雕塑，他自然是当仁不让也不好推辞了。绍浩君才思敏捷、出手不凡，从构思设计到注模塑形，没多长时间，一组红铜铸就、栩栩如生的雁乐雕塑便伫立在乡亲们面前了。

宋经 摄

于是，老家的第一个公园就取名雁乐公园，雁乐组雕就安置在公园后半部的水池中央。金色的霞光之中，一块平滑的岩石停泊在波光鳞鳞的水面上，另一块突兀的岩石拔地而起，几杆悠悠的芦苇随风摇曳。平滑的岩石上，两只大雁一雄一雌相互依偎，抬头默默注视着即将出行的孩子们；芦苇丛中，一只成年的大雁正展翅飞出；突兀的岩石上，两只成年的大雁昂着头、蹬着两腿、煽动着翅膀正欲起飞，看样子它们已十分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；一只刚学会飞翔的雏雁，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雌雁和雄雁，或许它对外面的世界还很茫然吧！

李昌林 摄

小时候的老家生态极好，百鸟翔集。小时候的我，不知有汉、无论魏晋，对山外的世界更是一无所知，常在家门口远眺成群的大雁在蔚蓝的天空中展翅翱翔，它们或成“一”字阵或成“人”字阵，将辽阔纯净的天空当作自己爱恋的舞台，尽情抒写着自由飞翔的快乐。记得有一年，村里来了一群外地人，他们在田里、溪岸、防洪堤上撒下了拌有农药的稻谷，一日之内哀鸿遍野。后来，就很难见到雁群在天空中排阵的景致了。

大雁为冬候鸟，常栖水生植物丛生的水边或沼泽地，采食野草、谷类及螺虾等。大雁喜群居，夜宿时有雁专司警戒，如遇袭击便鸣叫报警。西伯利亚是大雁的老家，每年秋冬季节，它们就成群结队向南迁徙，第二年春天回暖时又长途跋涉飞返繁殖。由于种类和繁殖地点不同，飞迁的路径也有所不同。呼斯楞所演唱的《鸿雁》是经我国内蒙、青海到达四川、云南的，而老家的大雁应该是经东北跨黄河、长江，越千山万水、历千辛万苦而来的。

李昌林 摄

年复一年，秋来春往，漫长的旅程长达几千公里，每次迁徙往往要一两个月时间。在旅途中，它们总是几十只、数百只，甚至上千只汇聚在一起结伴列队而飞，古人称之为“雁阵”。雁阵由有经验的头雁领队，加速前行时队伍成“人“”字形，减速时则变换成“一”字长蛇形。大雁的翅膀在空中划过时，会产生一股上升气流，尾随其后的同伴就可利用这股气流节省体力，而头雁因为没有可利用的气流很容易疲劳，因此长途迁徙的雁群需经常变换队形，不断更换头雁。飞翔的大雁边飞边叫，不停地发出“咿呵、咿呵”的叫声，鼓励自己的同伴保持体力和速度不懈地飞行。如果一只大雁突然离队，就会产生一股巨大的阻力，从而打消它离队独自飞行的念头。若有大雁生病或受伤，总会有两只大雁陪伴它一起降落地面，帮助它、保护它，一直陪到它能再次起飞或者就地死去。当它们看到另一支雁群经过时，就会共同起飞并迅速跟上这只队伍。

宋经 摄

白居易曾有“风翻白浪花千片，雁点青天字一行”的诗句流传于世，描写的大概就是大雁在迁徙过程中动人的一幕吧！前些年，我在电视里看过新闻调查，湖南省千年鸟道雪峰山脉脚下和江西省鄱阳湖上，有人仍在残忍地猎杀着南来北往的侯鸟。“鸿雁于飞，肃肃其羽；鸿雁于飞，集于中泽；鸿雁于飞，哀鸣嗷嗷！”。由此，我不禁为迁徙中的大雁忧心忡忡了。

宋经 摄

北雁南飞，是为了避开西伯利亚严酷的寒流，让全家在水草丰美的南方安全过冬；南雁北归，是为了回到自己熟悉的故土繁衍后代。这南来北往几千公里的长途跋涉，不就是为了追求富足安逸的生活，不就是为了生命得以繁衍延续、生生不息吗？近些年，老家不少青壮年为了生计背井离乡，远在异乡的他们就如迁徙中的雁群，互相鼓励，相互扶持，一起度过了酷暑和寒冬。每到年关，游子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，心急火撩地回到日思夜想的亲人身边。正月里，节庆的花炮尚未燃尽，他们又告别亲人，背起行嚢各奔东西了。

冥冥鸿雁飞，北雁去成行；谁言有百鸟，此鸟知阴阳。我真的想不起来，这是哪位古人的诗句，但这些年经历的一些事，使我忽然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：雁如人生，人生如雁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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