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传龙 摄

一

黎明又醒，工作人员早早到位。

排在第八轮核酸检测的队伍里，春雨飞飘，路旁的酸酸草擎举着紫色的小喇叭花，小鸟在路旁的枝头高声交谈。它们兴许也知道，我们城市的人们，正在与一场瘟疫奋力拼搏。

白鹤岭之峰，是伟岸的父亲。他挺直身板，神情专重，他以山的稳重，默默告示：守住防线，一个也不落下。东湖的水，是柔情的母亲。漾荡的粼粼碧波，是爱抚的眼眸。他们给我自信与力量，也送给你抗疫路上平安的祈愿。

把山崖上的大树与磐石，指给大地阅读。把大地上的园地田畴，呈给天空关照。天与地交汇，在云朵和鲜花的灵魂里，我们以苍生的名义，在自我救赎的征途中，披荆斩棘追寻胜利的方向。

记得每一年台风过境，城市安好；每一次洪水横流，城市安好；每一场天灾侵袭，城市安好......我们内心的安好，像一只自由的鸟儿，任意翱翔；像一只小小的蚂蚁，安宁地运送食粮；像一只灵活的松鼠，无拘无束在树林间跨越弹跳。因为守一方水土的人们，护住了山水城池。

没有永远的岁月静好。

突如其来的疫情，打乱了我们生活与工作的节奏。暂停、封控、不安、守望、相助……我们都成为战士，开始换一种思考方式和行动，换一种身份参与角色的登场。

心中忐忑，囤粮、囤药……

春光仍以不变的模式，透过全景变幻的镜头，进入我们视域。花儿尽情地开，草儿疯狂地长，叶子使劲地绿。你瞧，核酸检测台旁树下枯叶堆里，不经意冒出的野菇，仿佛从昨夜梦境里出现，欣欣然报恩雨露，感恩微生物赐予的子孢。

往常的春天，我们被绿色相拥。而今年，我们更爱上一种白色。“大白”出现的地方，仿佛一道安全的屏障。仔细读着白色的身影，有的在维持秩序，有的在采集核酸，有的在忙碌检验……近前，再近前，唯一看清防护面罩里那对明亮的眼眸，像一扇通向阳光的窗户，直达蓝色的安宁的梦境。所有的渴盼和春天洋溢的生机，可以接受磨难，接受不可预料的危机，在柔和的目光里生成崭新的憧憬。

小城病了，我们义不容辞护理。

等待瘟除疫尽的山海之滨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。商铺关了，街市冷了，行人车辆少了……而道路两旁的芒果树正热热闹闹地开花，不可阻挡，它们要赶在盛夏来临前结满果实。

许多关键词会告诉你，这个城市在春天里发生一段战“疫”的故事，比如核酸检测、消杀、物资供给、线上学习、当志愿者.......我们等待某一个明媚的清晨，阳台上的小喇叭花，奏响安好的晨曲。

春风在春风的怀里低低鸣唱，窗外的玉兰花又披上了白大褂，空气香香甜甜，是要化解不友善的气溶胶吗？

活在肉眼辨识不了微型物质的空气里，空旷与无形是相对的隐喻。目光所及，在跳跃不可捉摸的词汇里，人们终将领悟不可轻视渺小者的强大杀伤力。

不说永恒，只说好好活在当下。

我敬畏渺小，也敬畏伟大。你看，驰骋宇宙的三位英雄，已从星外归来，载着厚礼。

二

鸟鸣声起，我又被唤醒。

舒适的风撩起薄薄的窗帘布，黎明以豁达的姿态包容万象。

阅读朋友圈，发出三言两语关注的讯息。耳旁又响起广播叫醒做核酸的女声，小城第十一轮核检开始了。

迎风迎雨迎太阳，是生活常态。

忽然不习惯平日里因其喧嚣而心生焦躁的菜市场，广场，街道，商铺……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模式。获悉连续五日社会面清零，心内不安平息不少。

窗外木笔花香浓郁，想必昨夜开了不少花。那些挂在枝头的精灵，在轻轻的暖风里，孵化与爱有关的故事。她们举着笔，在通透的空气里，写下赞美抗疫一线“大白”们的诗篇。

一天连着一天，每一个日子里的辛劳，像马达上连轴转的链条。举全市之力，扫清肉眼不识的祸害。

它仿佛从魔盒里逃出来，摇身不断变化。不知道它来自哪里，最终归于何处。许多解释无关紧要，许多论断无足轻重。

人类的世界，既完整又破碎。

人类的世界，既刚硬又脆弱。

病毒肆虐，战争侵扰，地震，火山暴发，洪水猛兽……你我委身于招架抵挡之术，多么温柔的疼痛也会是暗夜里惊醒的梦魇。

现在，我们的城市正在过滤没有病毒的空气。有没有一张密实的网，分检空气中的祸害？

我像只蚂蚁匍匐在窝里，在有限的时空里踱步，捕食。而思想却坐上火箭，在宇宙行空驰骋。

还没弄明白活着的意义与价值，那就尽己之力。

昨天发现茶树上，从冬天穿越来两朵红艳艳的茶花，它们藏在树枝最低处，给我一个惊喜。园子里菜都开花了，油菜的黄花，萝卜的白花，还有果树上的花果，它们化解了这个春天的寂寞。

我美好的憧憬和我居住的小城一起到来。

三

做完核检，顺道买回种子。

播下最后一粒种子，雨沙啦啦落下来。替种子们欢喜，刚刚安身立命，雨水就给予它们破土而出的力量。

爱丽日蓝天，亦爱雨济苍生。

十一天连续排队核检，举全市乃至援助者之力，只为围剿新冠怪兽。

雨大些吧，胜利在望之际，把城市的尘埃通通涤净。

让商铺陆续营业，让街市人气渐旺，让线上学习的孩子重返热闹的教室。

坐在后园老榕树下，调皮的鸟儿，簇拥着抖动枝头，叶子纷纷撒在我头顶，面颊，肩头，膝上……野艾草铺满草坪，打开四月春光迷人的草香，和满世界复苏的绿色春潮。

停摆，无非是一方街市生活的图景。创造回眸喧嚣与自由的机会，是反醒亦是顿悟。待小城疫尽，一切归来，重温生命最常态的图景。思想升华心态不同，宇宙博大，万象人生，无非如蝼蚁觅食，收获欢喜。

谷雨之时，或山郊野外，或田畴果园，或家中阳台一盆一钵，有土的世界，无言的母体，只要播下种子，定不负脆芽冒出。有生的个体，在温热的风中长出健硕的模样。

思想神游之际，手机飞出一条信息：明天不用核酸检测。仿佛重症之人，得知病灶向好的信息。此刻，两颊的微笑，情不自禁舒展开来。

生命匆匆，人间慢慢。煮一壶谷雨的文字，谨以为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