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/文 陈仕玲

同治版《桂东县志》有关崔世召的记载

西湖孤山放鹤亭（崔世召曾捐资修缮）

自今年元月城区西山发现崔世召墓以来，笔者曾两度偕友人实地察看，由于墓葬年久失修，且崔氏后人久未登临祭扫，原有区域已逐渐被他姓造墓侵占蚕食，裸露地面者仅见石雕楼阁式墓碑，居中而立；左右一对螭首，右下方十余米处尚矗立着一根六角形石望柱。这些物件保存完好。除此之外，尚有部分石构件散落于墓域四周的田园之中。

桂东县“碧洞飞烟”名胜现存崔世召手书摩崖石刻

 崔世召墓（以下简称“崔墓”），民间俗称“崔大夫墓”，为宁德城区现存规模最大的一座古代名人墓葬。最早有关这座墓的记载，是清人刘家谋《鹤场漫志》引乾隆四十六年（1781）《修纂县志采访稿》：“世召墓在西山，有秋谷十景。”这座墓为崔世召在世时自建之生圹（民间俗称“寿圹”、“寿坟”），始建年月据《鹤场漫志》：“（崔世召）于西山自营生圹，构亭其间，曰秋谷。”另据崔世召《秋谷乞言》：“乙丑冬，敕儿辈买山一区，预作菟裘，为终老计。”则生圹与“秋谷”同时，皆为天启乙丑五年（1625）开始兴建，这一年崔世召59岁，刚刚步入仕途。墓碑纪年为“崇祯壬午”，壬午年为崇祯十五年（1642）， 前后相距长达十八年之久。民间传说，造墓开山之日，造墓师傅的妻子刚好生下一个男孩。等到完工下葬，男孩已经长大成人，参加了出殡的仪仗队。这与真实历史倒也吻合。

  但民间传说多为无稽之谈，城区老百姓认为“崔大夫”曾经是刑部尚书林聪的启蒙老师，所以又把这座墓称为“国师墓”，孰不知二人生活的年代相差了将近两百年。另有“石牛石马墓”的叫法，以其墓前立有石翁仲而得名。崔世召官至广东连州知州，进阶奉直大夫，秩从五品，按照明代官阶制度的规定，五品官神道左右允许设立石望柱、石羊、石马各一对。目前除了原地的一根石望柱，一对石马收藏于区博物馆之外，其他不知所踪。

  笔者查询文献，再结合蕉北崇文村部分老人的回忆，大致勾勒出崔墓旧时风貌：主墓坐西北向东南，背倚白鹤峰，面朝东湖，平面呈“风”字形，主体墓墙和左右两道翼墙均以大块石板叠砌，最上端各以螭首压墙。四级墓埕，由内向外逐层递次安放石马、石羊、石望柱各一对，石望柱正中树立花岗岩墓道坊，四柱三间。周围绿树成荫，流水飞瀑，肃穆幽静。

 试想三百多年前，主人为了营造自己的长眠之地，可谓煞费苦心。生圹之后是一片园林建筑，又与灵溪寺遥遥相望，晨钟暮鼓，堪称世外桃源。难怪当日远在西江的崔世召闻知购地功成之时，喜而赋诗：“闻道西坰已买山，小溪危石曲潺湲。古云碧抱半岩影，朝海青分众壑颜。地亦有缘知己遇，天将有意放人闲。菟裘老足千秋事，好种桃花待我还。”

目前崔墓遗存文物中，最具有考证价值的是墓碑部分。墓碑仿木质楼阁式，高大精美，额曰“恩荣”，正中直书“显考奉直大夫广东连州知州霍霞崔公，敕封妣黄氏宜人佳城”，左右分别镌刻“崇祯壬午季冬吉旦”、“男崑、嶢、岑仝百拜立”。支撑墓碑的两根柱子上还配有对联“芦花深映月，鹤背劲抟风”。通过对墓碑局部的细致观察，笔者不由想起了崔世召两位好友及其墓葬，他们是长乐的谢肇淛和福安的郭鸣琳。谢肇淛，这位比崔世召仅仅迟生一日的著名文学家，他的墓葬位于长乐市营前镇下洋村大象山麓，修建年代为崇祯十年丁丑（1637），比崔墓早了五年，现为福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。二者墓碑形制极为相似，墓碑匾额也都雕刻“恩荣”二字。

郭鸣琳曾任广西靖江王府长史，重刊南宋谢翱《晞发集》时由崔世召作序。郭鸣琳墓葬坐落于福安市潭头镇富罗坂村，建造于崇祯十四年（1641），早于崔墓仅一年，1984年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。现存的墓道坊保存完好，由此可以浮想起崔墓墓道坊之精美。

民国《崔氏族谱》中有关崔世召的史料

墓碑文字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诸多疑惑。观其碑文书法低劣，刻工粗糙，与墓碑极不相称，也与墓体建筑相抵触。究其原因，当与崔世召故后家道中落有关联。崔世召出身寒素之家，据谢肇淛《<半呓吟>序》可知，崔世召为诸生时，“蓬枢瓮牖，卧牛衣中。妻孥鹄伏，至不能庀饔餐，不问也。”宦海浮沉十余载，为官清廉，囊橐未必充裕。为了营建秋谷别业与生圹，倾尽全力，应该不会有更多的财产留给子孙。崔世召卒年，通过徐勃《祭崔征仲文》可知，为崇祯十二年（1639）春天，距崔崑等人的立碑时间尚有三年。这三年时间里，亡国惨祸逐渐逼近，崔家的境况必然是日益拮据。而且从民国《崔氏族谱》可以得知，崔世召的子孙后代并不显达，多数沦为平民。这种推断不是没有根据的，通过徐勃给崔世召的几封书信可见一斑。崇祯八年（1635）春《寄崔征仲》：“谢在杭（肇淛）往矣。历官三十余年，宦橐如水，诸郎仅仅糊其口，而仲甥肇湘不幸物故，犹能振家风以不坠。年来为其姊丈所累，尽罄田屋，囗偿夙逋，今赁屋以居，贷粟而炊，情甚可悯。”九年，徐勃又有书致候，言“强虏入内地，闽郡米贵如珠，莆泉孔道，白日劫商。”这样背景的笼罩之下，草草立碑也就不奇怪了。

 此外，崔世召有子五人，除了碑中三人，尚有次子崔崙，五子崔嵸不在其列。这也许是崔崙早卒，而崔嵸远游外地之故。

崔世召修纂《华盖山志》

 由于崔世召诗名藉藉，名德远播，对后世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，听说也给西山的这座古墓带来了神秘的色彩。《鹤场漫志》记录了一个优美而神奇的故事：清代道光年间，有个戏班在遵化门（县城西门）外演出。一天晚上，有几个穿着华丽的家丁奉主人之命前来邀请。行了好几里路，在一座大宅第中进行演出。厅堂灯火通明，主人是个贵官，让他们尽情演唱。演出完毕天还没亮，戏子们和衣而卧，酣然熟睡。天亮才知是在西山乱坟堆中。作者在书中不无感喟：“刺史风流，数百年未泯耶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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