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淌血液里的温暖
流淌血液里的温暖
杨秀芳
前年春末，与朋友相邀往虎贝展旗峰登山揽胜。时值杜鹃花盛开时节，满山遍野花团锦簇。虽己近初夏，高山之上仍寒凉入骨。山下气温高，出发前我们都着薄装。只是进入山谷愈往高处行进，山风愈发冰凉，薄衣难挡，我不由哆嗦起来。
还未行至半山腰，顿感浑身血液凝固，生理期的诸多不适接踵而来，肚子一阵紧一阵地疼，额上冷汗直冒，紧接着呕吐眩晕……朋友们见我突发病症皆手足无措，赶紧扶我往山腰处一户矮房歇息。
屋里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阿婆，她见我脸色苍白喘息无力，赶紧扶我坐到灶边。然后往灶膛里添几片木柴，火苗腾得窜起来，暖暖地包裏着瑟瑟发抖的我。阿婆询问我起病原因后，果断地说：“你受寒冲经，这要出大事的！”她二话不说麻利地从扁篓里取出一块生姜，拍碎装碗再往里加红糖。然后从灶窝下艰难搬出一个尘封已久的陶罐，用宁德本地话对我说：“诸嫚（女孩），十年黄家老酒，用它救你命哦！”我弱弱地朝她摆手回应：“我不会喝酒，别打开！”她朝我挤挤眼，有些小顽皮：“你这情况就得喝！”我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，任由她把生姜红糖和老酒掺和起来下锅炖。
锅里咕噜咕噜发响，一股香喷喷的姜酒味随着白汽盘绕。阿婆又倒少许老酒另外温热，用手蘸了搓我手心手背。发麻的手被搓暖和了，她又蹲下蘸酒帮我搓脚板，边说边絮叨：“寒气太重了，脚霜冰一样，不用酒逼逼不行哪……”不知是痛得难过，还是亲人般的抚爱，我的泪水喷涌而出。
姜酒出锅，阿婆令我趁热服下，说是喝了再把里面的寒气逼出来，就可温经止痛。十年黄家老酒姜汤一落肚，从肚子直窜到脸火烧火燎似的，我晕乎乎地倚靠灶口，两眼迷离地看着阿婆为我忙碌，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，疼痛裏挟感正被层层剥离。阿婆又疾步走到屋外，回来时手里抓一把干艾草朝我扬了扬：“这艾草和酒都是女人的好东西”。接着，阿婆往锅里加一半水一半酒煎起艾草汤。十分钟后捞起艾叶又打入三个土鸡蛋，再加入红糖，一碗艾蛋酒摆在我面前，我感激的心怦怦跳得急速。
服下阿婆的神汤妙药不久，肚子渐渐不痛，人也恢复了元气，便和阿婆拉起家常。她说这坛黄家老酒是她老伴生前别人送的礼物，她想留个念想就一直舍不得喝。十多年前，她老伴在虎贝一家米粉厂当师傅。有个冬天，一个小孩丢到厂房附近的水潭里，她老伴不顾体弱跳到水里救起小孩。孩子家长见老人瑟瑟发抖还患有风湿脚疾，就送了一坛黄家老酒答谢。
老人好几回开盖闻着酒香又笑眯眯地把口封上，直到脑中风突发离去，他也没舍得喝一口。听着酒故事，我两眼婆娑说不出话来。阿婆说现在这酒治好了你的病，打开来就有意义了。多好的两位善良的老人，朴素清淡如米和山间清泉，而加到一块却能酿造出酒的神奇醇香。
黄家老酒，你是流淌我血液里的温暖，是我这辈子不能忘怀的感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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