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梦蕉城 > 历史栏目 > 活动 > 黄家老酒征文 > 正文

难忘的酒

2015-11-07 23:52:37 来源:

0 浏览 评论0  我来说两句
难忘的酒
肖辉秀
 
        没有一种酒,能有如此的拯救与温暖,除了你。

        我的耳边回响起母亲的话语:你们再喝一瓶吧,你们喝了,我也就不会害怕了。她还会催促说:快喝,多喝一点儿吧!

        事实上,母亲是一个对酒毫无概念的人,但她现在识得黄家老酒。

        母亲的病来得极突然,她刚搁下饭碗,人就栽倒了前年的中秋节,又是她的生日,她早早准备了一桌子菜,但病魔对她釜底抽薪,一下子击垮了她。傍晚时,妹妹在电话里哭诉:晕倒的,像电影里的慢镜头,可能是操劳过度吧。等我赶到医院,母亲已像一截病木,横陈眼前。见她头上戴了冰帽,我这才明白母亲中了风,脑内出血。从X光片上看,出血量有五分硬币那么大,仿佛一股妖风,从这一枚孔洞里穿袭而过,送来了无尽的悲哀与儿女们彻夜的泪水。

        接下来的日子好像一段囚禁的时光,须臾不敢离开床边,怕冰帽掉了,怕氧气罩挪位,怕滚针,怕生褥疮,还得时时替母亲按摩,怕肌肉僵死……白天还比较容易,病人陷入昏迷,但夜晚的呻吟令儿女们措手不及。后半夜最是煎熬,我和弟弟、妹妹在折叠床上轮流打盹儿,严防死守。其间,老父亲也来过一次,不言语,光落泪,哭得像个孩子似的。这以后,我便隔离了他,禁止探视。

        母亲是在冬天出的院,坐着轮椅,再被弟弟抱上了二楼。

        卧室被改造成了一间家庭病房。摆了台电视机,买了一大堆碟片,供母亲消磨时间。看到精彩处,母亲嘴角抽搐地一撇,笑得很丑。丑完了,目光却瞥向窗外,嘟哝说:花败了,树叶掉光了,恐怕到腊月了吧?儿女们敷衍一番,让她安心养病,但新闻频道再三泄露秘密,又是春运,又是春晚彩排的消息,年关将近,一切都一览无余。
鞭炮声响起,母亲的脸却越来越阴。


        病灶在右脑,让她的左半身瘫痪了,好像一个囫囵人被掰成两半。左上肢蜷曲着,五指若冻僵的鸡爪,左腿也越发细瘦。弟妹是大夫,天天让母亲起来锻炼走路,说走得越早,功能恢复得越快。母亲阴郁着,找了一大堆理由,这里疼,那里酸,就是不肯让儿女们搀下床。劝到后来,母亲却顾左右而言他地说:去年春节时,我亲自做的扣肉、炸丸子,没出正月十五就吃光喽,我炸的油果子也不错嘛,只可惜蜂蜜放少了,不太甜。妹妹迅速领会了她的精神,去了一趟超市,用各种速冻食品填满了冰箱。窗外是小区主干道,住户们大包小包地往家拎年货,像演电影。母亲又忧心地问:去年孙女的衣服是什么,外孙女的是什么,今年该穿啥?弟妹也照章办事,买上孩子们的新衣服给母亲过目。我特地买了一件红色外套,孝敬给母亲,但她缄口不语。

        除夕夜到了,家里却有一种格外的冷清与凝重,我心里也揣着一块秤砣似的。

        没了辙,儿女们将母亲抬到客厅,安顿好,一边喂她吃饭,一边陪她看春晚。鞭炮是窗外的,喜悦是邻居的,即便看到了笑点上,儿女们也分外规矩,忍住笑,生怕病人会莫名地伤感。两个小娃娃偎着奶奶,一会儿磕头,一会儿索要压岁钱,但母亲的笑意来得快,泯灭得更快。气氛肃杀,心情哀戚,一家人默默地围坐在一起,仿佛到了末日。忽然,母亲发话了:你们大家喝点酒吧,快去喝!

        父亲一乐,立时像充了电,趴在床底下找酒。父亲一辈子不沾酒,却日积月累地存下了不少的酒。父亲搬出一地的瓶瓶罐罐,问弟弟喝什么牌子的。弟弟径自拿起了两瓶黄家老酒,搁在桌上。母亲躺在旁边,催促说:要喝就喝最好的,过年嘛。我回说:这便是最好的了,既好喝又保健。我打开瓶盖,请母亲闻了闻。香!快喝吧,多喝一点吧。她说。

        酒是一种神奇的酵母,能释放快乐和欢愉,忘掉眼前的不快。不觉中,小娃娃们开始闹腾了,儿女们也暂时丢下了半年来的重负,随着春晚的进行嘻嘻哈哈,不亦乐乎。
这一顿酒喝得山高水长,唇齿生香,竟有往年的除夕夜不曾有过的感动。


        零点钟声即将响起时,我趁着酒意,怂恿母亲说:过年了,你也该下地迈迈步了,新年走新路嘛。母亲忸怩说:手脚不听使唤,走是走不了了,恐怕一辈子要当瘫子。我说:试一试吧,新年新气象嘛,说不定你还没忘掉走路的本领呢。母亲沉吟一番,却催促说:你们快去喝,你们喝了,我也就不再害怕了。我心有不甘,唤来弟弟妹妹们围拢了,一左一右,将母亲挟持起来,给她换上了红色新外套,抬她下了床。

        母亲软得像一根芦苇,怕疼似的,在空气中飘着。

        儿女们则像一群金刚护法,护持左右,将她罩得密不透风。母亲飘了一阵儿,慢慢落下了脚,身子却往两边坍塌,往我们的怀里扑。怕她累着,忙催她歇息一下,但母亲似乎尝到了“甜头”一般,要继续“走”,试图迈过钟声敲响的那一道“门槛”。窗外鞭炮轰鸣,礼花漫天,母亲壮起胆子,反复试了几遭,乐此不疲,终于将脚“踩”在了地板上,“站”直了身子。等我们大汗淋漓地安顿完她,互相再碰杯时,却发现瓶子空了。
是的,就在那个除夕夜,母亲重新学会了“走路”。


        今年的中秋夜,儿女们照例聚集在家里,给母亲过生日。这时,母亲已经能掌握平衡,拄着拐杖,独自蹒跚地走上七八米的距离了。母亲脸色红润地下令说:你们再喝吧,喝黄家老酒,多喝一点儿。

        有了母亲的健康,我觉得喝凉水,都跟喝酒一个样。

        这是一种恩养。

        往事历历在目,我的感动也是真实的。我在心里说:没有一种酒,能有如此的拯救与温暖,除了你!

[责任编辑:]

相关阅读

参与评论



本网站所刊登的各种新闻、信息和各种专题专栏资料,均为大梦蕉城版权所有,未经协议授权,禁止下载使用。

闽ICP备11012308号 闽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备案20061204号